家是确证人类血缘亲情的基本载体,只要地球上还分布着万户千家,家风家教的话题就会常说常新。但当这个人人都有资格言说、人人都在言说的古老命题被现代传媒提交到公众视野的时候,也就意味着全社会对于当今的家风家教有着多么热切的期许,同时也意味着时至今日的家风家教实绩并未尽如人意!
我当了三十多年父亲,也当了四十多年教师,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的历练似乎都有了,更何况我们的民族从古至今已积累了丰富的家风家教资源,从古代诸葛亮的《诫子书》到现代的《傅雷家书》,这些著名的家教文本都曾经为我们膜拜效仿。可是我要说,我们的家风家教还更多处在自在自为阶段,或者说还更多停留在对既有家教经验惰性依赖的水准,既缺乏对当今教育对象精神嬗变的研究,又缺乏对家风家教终极目标的理性追问。
随着中国经济的实质性腾飞和计划生育国策的有效实施,今天的孩子大都处在家庭的优选地位,“小皇帝”已成为无奈的家庭和社会体认。孩子们既不必承担家庭责任,甚至也没有自我生命的承担意识。从家庭教育到学校教育,我们对这些带着优越感的孩子常用的两大绝招就是一“哄”二“压”,其结果不仅会使孩子们看不到社会人生的真相,更会导致他们家庭关怀和社会关怀意识的丧失。当今社会普遍存在着的“啃老”现象虽然有着复杂的社会因素,但从主体因素审视,乃是在优选环境中成长的一代人自我承担能力的缺失,不能自立的他们“啃”不动社会,就只好去“啃老”了。如果任其发展,“啃老”离“整老”就只有一步之遥了。这种恶劣的风气体现在晚辈身上,但其责任却在长辈。“望子成龙”心理古已有之,今尤甚之,但当我们对孩子有了“龙”的期许后,他们离人的本性就渐行渐远了。我们的社会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具有神性的“龙”,而需要更多葆有正常人性的人。今天的家教理应从“望子成龙”的虚空期待回到望子成人的实在养成。早在107年前,鲁迅曾在其著名的《文化偏至论》中指出:“是故将生存两间,角逐列国是务,其首在立人,人立而后凡事举”。鲁迅自然是着眼于世界竞争中的国家命运和民族素质,但人立方可家风正,人立才能世风淳,世界性竞争最本质的竞争乃是民族素质的竞争,家庭教育、学校教育、国民教育理应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链式系统,“立人”也理应是这个系统中每一个教育环节共同的旨归。为了这一旨归,作为“立人”者的家长和老师都有必要首先“自立”,我们的现代家风家教资源中既应该有古代的孔夫子,也应该有现代的鲁夫子。